魏书二十三
催 ◎和常杨杜赵裴(péi)传第二十三
，遣和洽字阳士，汝南西平人也。举孝廉，大将军辟(bì pì)，皆不就。袁绍在冀州，遣使迎汝南士大夫。洽独以“冀州土平民强，英桀所利，四战之地。本初乘资，虽能强大，然雄豪方起，全未可必也。荆(jīng)州刘表无他远志，爱人乐士，土地险阻，山夷民弱，易依倚(yǐ)也”。遂与亲旧俱南从表，表以上客待之。洽曰：“所以不从本初，辟(bì pì)争地也。昏世之主，不可黩[dú]近，久而阽危，臣松之案汉书文纪曰“阽於(yū)死亡”，食货志曰“阽危若是”，注曰。“阽音盐，如屋檐，近边欲堕之意也。”一曰“临危曰阽”。必有谗慝间其中者。”遂南度武陵。
定荆(jīng)太祖定荆(jīng)州，辟(bì pì)为丞相掾(yuàn)属。时毛玠、崔琰并以忠清幹事，其选用先尚俭节。洽言曰：“天下大器，在位与人，不可以一节（俭）也。俭素过中，自以处身则可，以此节格物，所失或多。今朝廷之议，吏有著[zhù]新衣、乘好车者，谓之不清；长吏过营，形容不饰，衣裘敝坏者，谓之廉洁。至令士大夫故汙(wū)辱其衣，藏其舆（yú）服；朝府大吏，或自挈壶餐以入官寺。夫立教观俗，贵处中庸，为可继也。今崇[chóng]一概难堪之行以检殊涂，勉而为之，必有疲瘁[cuì]。古之大教，务在通人情而已。凡激诡之行，则容隐伪矣。”孙盛曰：昔先王御世，观民设教，虽质文因时，损益代用，至於(yū)车服礼秩，贵贱等差，其归一揆。魏承汉乱，风俗侈泰，诚宜仰思古制，训以约简，使奢不陵肆，俭足中礼，进无蜉[fú]蝣[yóu]之刺，退免采莫之讥；如此则治道隆而颂声作矣。夫矫枉[wǎng]过正则巧伪滋生，以克训下则民志险隘，非圣王所以陶化民物，闲邪存诚之道。和洽之言，于(yū)是允(yǔn)矣。
校魏国既建，为侍中，后有白毛玠谤毁太祖，太祖见近臣，怒甚。洽陈玠素行有本，求案实其事。罢朝，太祖令曰：“今言事者白玠不但谤吾也。乃复为崔琰觖望。此损君臣恩义，妄(wàng)为死友怨叹，殆不可忍也。昔萧、曹与高祖并起微贱，致功立勋（xūn）。高祖每在屈笮，二相恭顺，臣道益彰，所以祚[zuò]及后世也。和侍中比求实之，所以不听，欲重参之耳。”洽对曰：“如言事者言，玠罪过深重，非天地所覆载。臣非敢曲理玠以枉[wǎng]大伦也，以玠出群吏之中，特见拔擢(zhuó zhuō)，显在首职，历年荷宠，刚直忠公，为众所惮[dàn] [dá]，不宜有此。然人情难保，要宜考覈，两验其实。今圣恩垂含垢(gòu)之仁，不忍致之于理，更使曲直之分不明，疑自近始。”太祖曰：“所以不考，欲两全玠及言事者耳。”洽对曰：“玠信有谤上之言，当肆之巿朝；若玠无此，言事者加诬[wū]大臣以误主听；二者不加检覈，臣窃不安。”太祖曰：“方有军事，安可受人言便考之邪？狐射姑刺阳处父於(yū)朝，此为君之诫也。”
宜以太祖克张鲁，洽陈便宜以时拔军徙民，可省置守之费。太祖未纳，其后竟徙民弃汉中。出为郎中令。文帝践阼，为光禄勋（xūn），封安城亭侯。明帝即位，进封西陵乡侯，邑二百户。
笆狈太和中，散骑常侍高堂隆奏：“时风不至，而有休废之气，必有司不勤职事以失天常也。”诏书谦虚引咎，博咨异同。洽以为“民稀耕少，浮食者多。国以民为本，民以谷为命。故费一时之农，则失育命之本。是以先王务蠲烦费，以专耕农。自春夏以来，民穷於(yū)役[yì]，农业有废，百姓嚣然，时风不至，未必不由此也。消复之术，莫大於(yū)节俭。太祖建立洪业，奉师徒之费，供军赏之用，吏士丰於(yū)资食，仓府衍[yǎn]於(yū)谷帛，由不饰无用之宫，绝浮华之费，方今之要，固在息省劳烦之役[yì]，损除他馀之务，以为军戎之储。三边守御，宜在备豫。料贼虚实，蓄士养众，算庙胜之策，明攻取之谋，详询众庶(shù zhù)以求厥中。若谋不素定，轻弱小敌，军人数举，举而无庸，所谓‘悦武无震’，古人之诫也。”
。明转为太常，清贫守约，至卖田宅以自给。明帝闻之，加赐谷帛。薨[hōng]，谥[shì]曰简侯。子（禽）嗣。（禽）音离。（禽）弟（適[shì]），才爽开济，官至廷尉、吏部尚书。晋诸公赞曰：和峤字长舆（yú），（適[shì]）之子也。少知名，以雅重称。常慕其舅夏侯玄之为人，厚自封植，嶷[yí] [nì]然不群。於(yū)黄门郎迁中书令，转尚书。愍[mǐn]怀太子初立，以峤为少保，加散骑常侍。家产丰富，拟於(yū)王公，而性至俭吝。峤同母弟郁(yù)，素无名，峤轻侮之，以此为损。卒於(yū)官，赠光禄大夫。郁(yù)以公强当世，致位尚书令。
书。洽同郡许混者，许劭[shào]子也。清醇有鉴识，明帝时为尚书。劭[shào]字子将。汝南先贤传曰：召陵谢子微，高才远识，见劭[shào]年十八时，乃叹息曰：“此则希世出众之伟人也。”劭[shào]始发明樊子昭（zhāo）於(yū)鬻(yù)帻(zé)之肆，出虞[yú]永贤於(yū)牧竖，召李淑才乡闾[lǘ]之间，擢(zhuó zhuō)郭子瑜鞍马之吏，援(yuán)杨孝祖，举和阳士，兹六贤者，皆当世之令懿（yì）也。其馀中流之士，或举之於(yū)淹滞，或显之乎童齿，莫不赖[lài]劭[shào]顾叹之荣。凡所拔育，显成令德者，不可殚[dān]记。其探擿伪行，抑(yì)损虚名，则周之单襄[xiāng]，无以尚也。劭[shào]宗人许栩，沉没荣利，致位司徒。举宗莫不匍匐栩门，承风而驱，官以贿成，惟劭[shào]不过其门。广陵（徐孟本）〔徐孟玉〕来临汝南，闻劭[shào]高名，请为功曹。饕[tāo]餮放流，絜士盈朝。袁绍公族好名，为濮（pú）阳长，弃官来还，有副车从骑，将入郡界，绍乃叹曰：“吾之舆（yú）服，岂可使许子将见之乎？”遂单车而归。辟(bì pì)公府掾(yuàn)，拜鄢(yān)陵令，方正徵[zhǐ] [zhēng]，皆不就。避乱江南，所历之国，必翔而后集。终于豫章，时年四十六。有子曰混，显名魏世。
？汝常林字伯槐，河内温人也。年七岁，有父党造门，问林：“伯先在否？汝何不拜！”林曰：“虽当下客，临子字父，何拜之有？”于(yū)是咸共嘉之。魏略[lüè]曰：林少单贫。虽贫，自非手力，不取之於(yū)人。性好学，汉末为诸生，带经耕鉏。其妻常自餽饷之，林虽在田野，其相敬如宾。太守王匡起兵讨董卓，遣诸生於(yū)属县微伺（sì cì）吏民罪负，便收之，考责钱谷赎(shú)罪，稽(jī qǐ)迟则夷灭宗族，以崇[chóng]威严。林叔父挝(zhuā wō)客，为诸生所白，匡怒收治。举宗惶怖，不知所责多少，惧系者不救。林往见匡同县胡母彪[biāo]曰：“王府君以文武高才，临吾鄙(bǐ)郡。鄙(bǐ)郡表里山河，土广民殷，又多贤能，惟所择用。今主上幼冲，贼臣虎据，华夏震栗，雄才奋用之秋也。若欲诛天下之贼，扶王室之微，智者望风，应之若响，克乱在和，何征不捷。苟无恩德，任失其人，覆亡将至，何暇[xiá]匡翼朝廷，崇[chóng]立功名乎？君其藏之！”因说叔父见拘之意。彪[biāo]即书责匡，匡原林叔父。林乃避地上党，耕种山阿。当时旱蝗，林独丰收，尽呼比邻，升斗分之。，依故河间太守陈延壁。陈、冯二姓，旧族冠冕[miǎn]。张杨利其妇女，贪其资货。林率其宗族，为之策谋。见围六十馀日，卒全堡壁。
琛⑼并州刺史高幹表为骑都尉，林辞不受。后刺史梁习荐州界名士林及杨俊、王凌、王象、荀纬，太祖皆以为县长。林宰南和，治化有成，超迁博陵太守、幽州刺史，所在有绩。文帝为五官将，林为功曹。太祖西征，田银、苏伯反，幽、冀扇动。文帝欲亲自讨之，林曰：“昔忝[tiǎn]博陵，又在幽州，贼之形势，可料度也。北方吏民，乐安厌乱，服化已久，守善者多。银、伯犬羊相聚，智小谋大，不能为害。方今大军在远，外有强敌，将军为天下之镇也，轻动远举，虽克不武。”文帝从之，遣将往伐，应时克灭。
践阼出为平原太守、魏郡东部都尉，入为丞相东曹属。魏国既建，拜尚书。文帝践阼，迁少府，封乐阳亭侯，魏略[lüè]曰：林性既清白，当官又严。少府寺与鸿胪对门，时崔林为鸿胪。崔性阔达，不与林同，数数闻林挝(zhuā wō)吏声，不以为可。林夜挝(zhuā wō)吏，不胜痛，叫呼敖敖彻曙。明日，崔出门，与林车相遇，乃啁林曰：“闻卿[qīng]为廷尉，尔邪？”林不觉答曰：“不也。”崔曰：“卿[qīng]不为廷尉，昨夜何故考囚乎？”林大惭，然不能自止。转大司农。明帝即位，进封高阳乡侯，徙光禄勋（xūn）太常。晋宣王以林乡邑耆[qí] [shì]德，每为之拜。或谓林曰：“司马公贵重，君宜止之。”林曰：“司马公自欲敦长幼之叙，为后生之法。贵非吾之所畏，拜非吾之所制也。”言者踧而退。魏略[lüè]曰：初，林少与司马京兆善。太傅每见林，辄欲跪。林止之曰：“公尊贵矣，止也！”及司徒缺，太傅有意欲以林补之。案魏略[lüè]此语，与本传反。臣松之以为林之为人，不畏权贵者也。论其然否，谓本传为是。时论以林节操清峻，欲致之公辅，而林遂称疾笃（dǔ）。拜光禄大夫。年八十三，薨[hōng]，追赠骠骑将军，葬如公礼，谥[shì]曰贞侯。子时嗣，为泰山太守，坐法诛。时弟静绍封。案晋书，诸葛(gé gě)诞[dàn]反，大将军东征，时坐称疾，为司马文王所法。魏略[lüè]以林及吉茂、沐并、时苗四人为清介传。吉茂字叔暢，冯翊(yì)池阳人也，世为著[zhù]姓。好书，不耻恶衣恶食，而耻一物之不知。建安初，关中始平，茂与扶风苏则共入武功南山，隐处精思数岁。州举茂才，除临汾令，居官清静，吏民不忍欺。转为武德侯庶(shù zhù)子。二十二年，坐其宗人吉本等起事被收。先是科禁内学及兵书，而茂皆有，匿不送官。及其被收，不知当坐本等，顾谓其左右曰：“我坐书也。”会钟相国证茂、本服第已绝，故得不坐。后以茂为武陵太守，不之官。转酂（cuó,zàn）相，以国省，拜议郎。景初中病亡。自茂修行，从少至长，冬则被裘，夏则裋褐(hè)，行则步涉，食则茨[cí]藿，臣役[yì]妻子，室如悬磬。其或馈遗（yí wèi），一不肯受。虽不以此高人，亦心疾不义而贵且富者。先时国家始制九品，各使诸郡选置中正，差叙自公卿[qīng]以下，至于郎吏，功德材行所任。茂同郡护羌[qiāng]校尉王琰，前数为郡守，不名为清白。而琰子嘉仕历诸县，亦复为通人。嘉时还为散骑郎，冯翊(yì)郡移嘉为中正。嘉叙茂虽在上第，而状甚下，云：“德优能少。”茂愠[yùn]曰：“痛乎，我效汝父子冠帻(zé)劫人邪！”初，茂同产兄黄，以十二年中从公府掾(yuàn)为长陵令。是时科禁长吏擅去官，而黄闻司徒赵温薨[hōng]，自以为故吏，违科奔丧，为司隶钟繇[yáo] [yóu] [zhòu]所收，遂伏法。茂时为白衣，始有清名於(yū)三辅，以为兄坐追义而死，怨怒不肯哭。至岁终，繇[yáo] [yóu] [zhòu]举茂。议者以为茂必不就，及举既到而茂就之，故时人或以茂为畏繇[yáo] [yóu] [zhòu]，或以茂为髦[máo]士也。沐并字德信，河间人也。少孤苦，袁绍父子时，始为名吏。有志介，尝过姊，姊为杀鸡炊黍（shǔ）而不留也。然为人公果，不畏强御，丞相召署军谋掾(yuàn)。黄初中，为成皋(gāo)令。校事刘肇出过县，遣人呼县吏，求索谷。是时蝗旱，官无有见。未办之间，肇人从入并之閤下，呴呼骂吏。并怒，因鵕履[lǚ]提刀而出，多从吏卒，欲收肇。肇觉知驱走，具以状闻。有诏：“肇为牧司爪牙吏，而并欲收缚，无所忌惮[dàn] [dá]，自恃清名邪？”遂收欲杀之。（肇）髡(kūn)决减死，刑竟复吏，由是放散十馀年。至正始中，为三府长史。时吴使朱然、诸葛(gé gě)瑾(jǐn)攻围樊城，遣船兵於(yū)岘(xiàn)山东斫(zhuó)材，牂[zāng]牁[kē]人兵作食，有先熟者呼后熟者，言：“共食来。”后熟者答言：“不也。”呼者曰：“汝欲作沐德信邪？”其名流布，播於(yū)异域如此。虽自华夏，不知者以为前世人也。为长史八年，晚出为济阴太守，召还，拜议郎。年六十馀，自虑身无常，豫作终制，戒其子以俭葬，曰：“告云、仪等：夫礼者，生民之始教，而百世之中庸也。故力行者则为君子，不务者终为小人，然非圣人莫能履[lǚ]其从容也。是以富贵者有骄奢之过，而贫贱者讥於(yū)固陋，于(yū)是养生送死，苟窃非礼。由斯观之，阳虎玙璠[fán]，甚於(yū)暴骨，桓(huán)魋石椁（guǒ），不如速朽。此言儒学拨(bō)乱反正、鸣鼓矫俗之大义也，未是夫穷理尽性、陶冶变化之实论也。若能原始要终，以天地为一区，万物为刍狗，该览玄通，求形景之宗，同祸福之素，一死生之命，吾有慕於(yū)道矣。夫道之为物，惟恍惟忽，寿为欺魄，夭为凫没，身沦有无，与神消息，含悦阴阳，甘梦太极。奚以棺椁（guǒ）为牢，衣裳为缠？尸系地下，长幽桎梏，岂不哀哉！昔庄周阔达，无所適[shì]莫；又杨王孙裸体，贵不久容耳。至夫末世，缘生怨死之徒，乃有含珠鳞[lín]柙，玉床象衽(rèn)，杀人以狥；壙穴之内，锢以纻絮[xù]，藉以蜃炭，千载僵燥，讬类神仙。于(yū)是大教陵迟，竞於(yū)厚葬，谓庄子为放荡，以王孙为戮[lù]尸，岂复识古有衣薪之鬼，而野有狐狸之胔乎哉？吾以材质滓浊，汙(wū)於(yū)清流。昔忝[tiǎn]国恩，历试宰守，所在无效，代匠伤指，狼跋首尾，无以雪耻。如不可求，从吾所好。今年过耳顺，奄忽无常，苟得获没，即以吾身袭於(yū)王孙矣。上冀以赎(shú)巿朝之逋罪，下以亲道化之灵祖。顾尔幼昏，未知臧否，若将逐俗，抑(yì)废吾志，私称从令，未必为孝；而犯魏颗听治之贤，尔为弃父之命，谁或矜[jīn] [qín] [guān]之！使死而有知，吾将尸视。”至嘉平中，病甚。临困，又敕[chì]豫掘埳。戒气绝，令二人举尸即埳，绝哭泣(qì)之声，止妇女之送，禁吊祭之宾，无设抟治粟米之奠[diàn]。又戒后亡者不得入藏，不得封树。妻子皆遵之。时苗字德胄，钜鹿人也。少清白，为人疾恶。建安中，入丞相府。出为寿春令，令行风靡。扬州治在其县，时蒋济为治中。苗以初至往谒(yè)济，济素嗜(shì)酒，適[shì]会其醉，不能见苗。苗恚恨还，刻木为人，署曰“酒徒蒋济”，置之墙下，旦夕射之。州郡虽知其所为不恪[kè]，然以其履[lǚ]行过人，无若之何。又其始之官，乘薄[B125]音饭。车，黄牸牛，布被囊(náng,nāng)。居官岁馀，牛生一犊[dú]。及其去，留其犊[dú]，谓主簿曰：“令来时本无此犊[dú]，犊[dú]是淮南所生有也。”群吏曰：“六畜不识父，自当随母。”苗不听，时人皆以为激，然由此名闻天下。还为太官令，领其郡中正，定九品，於(yū)叙人才不能宽，然纪人之短，虽在久远，衔[xián]之不置。如所忿蒋济者，仕进至太尉，济不以苗前毁己为嫌，苗亦不以济贵更屈意。为令数岁，不肃而治。迁典农中郎将。年七十馀，以正始中病亡也。
字季杨俊字季才，河内获嘉人也。受学陈留边让，让器异之。俊以兵乱方起，而河内处四达之衢[qú]，必为战场，乃扶持老弱诣京、密山间，同行者百馀家。俊振济贫乏，通共有无。宗族知故为人所略[lüè]作奴仆[pū] [pú]者凡六家，俊皆倾财赎(shú)之。司马宣王年十六七，与俊相遇，俊曰：“此非常之人也。”又司马朗早有声名，其族兄芝，众未之知，惟俊言曰：“芝虽夙（sù）望不及朗，实理但有优耳。”俊转避地并州。本郡王象，少孤特，为人仆[pū] [pú]隶，年十七八，见使牧羊而私读书，因被箠楚。俊嘉其才质，即赎(shú)象著[zhù]家，聘娶立屋，然后与别。
长，太祖除俊曲梁长，入为丞相掾(yuàn)属，举茂才，安陵令，迁南阳太守。宣德教，立学校，吏民称之。徙为征南军师。魏国既建，迁中尉。太祖征汉中，魏讽反於(yū)邺[yè]。俊自劾诣行在所。俊以身方罪免，笺[jiān]辞太子。太子不悦，曰：“杨中尉便去，何太高远邪！”遂被书左迁平原太守。文帝践阼，复在南阳。时王象为散骑常侍，荐俊曰：“伏见南阳太守杨俊，秉纯粹之茂质，履[lǚ]忠肃之弘量，体仁足以育物，笃（dǔ）实足以动众，克长后进，惠训不倦，外宽内直，仁而有断。自初弹冠，所历垂化，再守南阳，恩德流著[zhù]，殊邻异党，襁负而至。今境守清静，无所展其智能，宜还本朝，宣力辇（niǎn）毂，熙帝之载。”
固、俊自少及长，以人伦自任。同郡审固、陈留卫恂[xún]本皆出自兵伍，俊资拔奖致，咸作佳士；后固历位郡守，恂[xún]御史、县令，其明鉴行义多此类也。初，临菑[zī] [zì] [zāi]侯与俊善，太祖適[shì]嗣未定，密访群司。俊虽并论文帝、临菑[zī] [zì] [zāi]才分所长，不適[shì]有所据当，然称临菑[zī] [zì] [zāi]犹美，文帝常以恨之。黄初三年，车驾至宛，以巿不丰乐，发怒收俊。尚书仆[pū] [pú]射司马宣王、常侍王象、荀纬请俊，叩头流血，帝不许。俊曰：“吾知罪矣。”遂自杀。众冤痛之。世语曰：俊二孙：览字公质，汝阴太守；猗字公彦，尚书：晋东海王越舅也。览子沈，字宣弘，散骑常侍。魏略[lüè]曰：王象字羲[xī]伯。既为俊所知拔，果有才志。建安中，与同郡荀纬等俱为魏太子所礼待。及王粲(càn)、陈琳（lín）、阮瑀、路粹等亡后，新出之中，惟象才最高。魏有天下，拜象散骑侍郎，迁为常侍，封列侯。受诏撰[zhuàn]皇览，使象领秘书监。象从延康元年始撰[zhuàn]集，数岁成，藏於(yū)秘府，合四十馀部，部有数十篇，通合八百馀万字。象既性器和厚，又文采温雅，用是京师归美，称为儒宗。车驾南巡，未到宛，有诏百官不得干豫郡县。及车驾到，而宛令不解诏旨，闭巿门。帝闻之，忿然曰：“吾是寇邪？”乃收宛令及太守杨俊。诏问尚书：“汉明帝杀几二千石？”时象见诏文，知俊必不免。乃当帝前叩头，流血竟面，请俊减死一等。帝不答，欲释入禁中。象引帝衣，帝顾谓象曰：“我知杨俊与卿[qīng]本末耳。今听卿[qīng]，是无我也。卿[qīng]宁无俊邪？无我邪？”象以帝言切，乃缩手。帝遂入，决俊法，然后乃出。象自恨不能济俊，遂发病死。
世。杜袭字子绪，颍川定陵人也。曾祖父安，祖父根，著[zhù]名前世。先贤行状曰：安年十岁，名称乡党。至十三，入太学，号曰神童。既名知人，清高绝俗。洛阳令周纡[yū]数候安，安常逃避不见。时贵戚（qī）慕安高行，多有与书者，辄不发，以虑后患，常凿壁藏书。后诸与书者果有大罪，推捕所与交通者，吏至门，安乃发壁出书，印封如故，当时皆嘉其虑远。三府并辟(bì pì)，公车特徵[zhǐ] [zhēng]，拜宛令。先是宛有报仇者，其令不忍致理，将与俱亡。县中豪强有告其处者，致捕得。安深疾恶之，到官治戮[lù]，肆之於(yū)巿。惧有司绳弹，遂自免。后征[zhēng]拜巴郡太守，率身正下，以礼化俗。以病卒官，时服薄敛，素器不漆，子自将车。州郡贤之，表章坟墓。根举孝廉，除郎中。时和熹邓后临朝，外戚（qī）横恣，安帝长大，犹未归政。根乃与同时郎上书直谏，邓后怒，收根等伏诛。诛者皆绢囊(náng,nāng)盛，於(yū)殿上扑[pū]地。执法者以根德重事公，默语行事人，使不加力。诛讫，车载城外，根以扑[pū]轻得苏息，遂闭目不动摇。经三日，乃密起逃窜，为宜城山中酒家客，积十五年，酒家知其贤，常厚敬待。邓后崩，安帝谓根久死。以根等忠直，普下天下，录见诛者子孙。根乃自出，徵[zhǐ] [zhēng]诣公车，拜符节令。或问根：“往日遭难，天下同类知故不少，何至自苦历年如此？”根答曰：“周旋人间，非绝迹之处。邂逅发露，祸及亲知，故不为也。”迁济阴太守，以德让为政，风移俗改。年七十八以寿终，棺不加漆，敛以时服。长吏下车，常先诣安、根墓致祠[cí]。袭避乱荆(jīng)州，刘表待以宾礼。同郡繁钦[qīn]数见奇於(yū)表，袭喻之曰：“吾所以与子俱来者，徒欲龙蟠幽薮，待时凤翔。岂谓刘牧当为拨(bō)乱之主，而规长者委身哉？子若见能不已，非吾徒也。吾其与子绝矣！”钦[qīn]慨[kǎi]然曰：“请敬受命。”袭遂南適[shì]长沙。
茉建安初，太祖迎天子都许。袭逃还乡里，太祖以为西鄂长。县滨[bīn]南境，寇贼纵横。时长吏皆敛民保城郭，不得农业。野荒民困，仓庾空虚。袭自知恩结於(yū)民，乃遣老弱各分散就田业，留丁强备守，吏民欢悦。会荆(jīng)州出步骑万人来攻城，袭乃悉召县吏民任拒守者五十馀人，与之要誓。其亲戚（qī）在外欲自营护者，恣听遣出；皆叩头原致死。于(yū)是身执矢石，率与戮[lù]力。吏民感恩，咸为用命。临陈斩数百级，而袭众死者三十馀人，其馀十八人尽被创，贼得入城。袭帅伤痍吏民决围得出，死丧略[lüè]尽，而无反背者。遂收散民，徙至摩[mó][mā]陂营，吏民慕而从之如归。九州春秋曰：建安六年，刘表攻西鄂，西鄂长杜子绪帅县男女婴城而守。时南阳功曹柏孝长亦在城中，闻兵攻声，恐惧，入室闭户，牵被覆头。相攻半日，稍敢出面。其明，侧立而听。二日，往出户问消息。至四五日，乃更负楯(shǔn dùn shūn)亲斗，语子绪曰：“勇可习也。”
玖ワ司隶钟繇[yáo] [yóu] [zhòu]表拜议郎参军事。荀彧（yù）又荐袭，太祖以为丞相军祭酒。魏国既建，为侍中，与王粲(càn)、和洽并用。粲(càn)强识博闻，故太祖游观出入，多得骖(cān)乘，至其见敬不及洽、袭。袭尝独见，至于夜半。粲(càn)性躁竞，起坐曰：“不知公对杜袭道何等也？”洽笑答曰：“天下事岂有尽邪？卿[qīng]昼侍可矣，悒(yì)悒(yì)於(yū)此，欲兼之乎！”后袭领丞相长史，随太祖到汉中讨张鲁。太祖还，拜袭驸马都尉，留督[dū]汉中军事。绥[suí]怀开导，百姓自乐出徙洛、邺[yè]者，八万馀口。夏侯渊为刘备所没，军丧元帅，将士失色。袭与张郃、郭淮纠摄[shè] [niè]诸军事，权宜以郃为督[dū]，以一众心，三军遂定。太祖东还，当选留府长史，镇守长安，主者所选多不当，太祖令曰：“释骐骥而不乘，焉皇皇而更索？”遂以袭为留府长史，驻关中。
挡壳时将军许攸拥部曲，不附太祖而有慢言。太祖大怒，先欲伐之。群臣多谏：“可招怀攸，共讨强敌。”太祖横刀於(yū)膝，作色不听。袭入欲谏，太祖逆谓之曰：“吾计以定，卿[qīng]勿复言。”袭曰：“若殿下计是邪，臣方助殿下成之；若殿下计非邪，虽成宜改之。殿下逆臣，令勿言之，何待下之不阐[chǎn]乎？”太祖曰：“许攸慢吾，如何可置乎？”袭曰：“殿下谓许攸何如人邪？”太祖曰：“凡人也。”袭曰：“夫惟贤知贤，惟圣知圣，凡人安能知非凡人邪？方今豺狼当路而狐狸是先，人将谓殿下避强攻弱，进不为勇，退不为仁。臣闻千钧(jūn)之弩(nǔ)不为鼷鼠发机，万石之钟不以莛撞起音，今区区之许攸，何足以劳神武哉？”太祖曰：“善。”遂厚抚攸，攸即归服。时夏侯尚暱於(yū)太子，情好至密。袭谓尚非益友，不足殊待，以闻太祖。文帝初甚不悦，后乃追思。语在尚传。其柔而不犯，皆此类也。
关内文帝即王位，赐爵关内侯。及践阼，为督[dū]军粮御史，封武平亭侯，更为督[dū]军粮执法，入为尚书。明帝即位，进封平阳乡侯。诸葛(gé gě)亮出秦川，大将军曹真督[dū]诸军拒亮，徙袭为大将军军师，分邑百户赐兄基爵关内侯。真薨[hōng]，司马宣王代之，袭复为军师，增邑三百，并前五百五十户。以疾征还，拜太中大夫。薨[hōng]，追赠少府，谥[shì]曰定侯。子会嗣。
揖(yī)Ｖ赵俨[yǎn]字伯然，颍川阳翟[dí] [zhái]人也。避乱荆(jīng)州，与杜袭、繁钦[qīn]通财同计，合为一家。太祖始迎献帝都许，俨[yǎn]谓钦[qīn]曰：“曹镇东应期命世，必能匡济华夏，吾知归矣。”建安二年，年二十七，遂扶持老弱诣太祖，太祖以俨[yǎn]为朗陵长。县多豪猾，无所畏忌。俨[yǎn]取其尤甚者，收缚案验，皆得死罪。俨[yǎn]既囚之，乃表府解放，自是威恩并著[zhù]。时袁绍举兵南侵(qīn)，遣使招诱豫州诸郡，诸郡多受其命。惟阳安郡不动，而都尉李通急录户调。俨[yǎn]见通曰：“方今天下未集，诸郡并叛，怀附者复收其绵绢，小人乐乱，能无遗（yí wèi）恨！且远近多虞[yú]，不可不详也。”通曰：“绍与大将军相持甚急，左右郡县背叛乃尔。若绵绢不调送，观听者必谓我顾望，有所须待也。”俨[yǎn]曰：“诚亦如君虑；然当权其轻重，小缓调，当为君释此患。”乃书与荀彧（yù）曰：“今阳安郡当送绵绢，道路艰阻，必致寇害。百姓困穷，邻城并叛，易用倾荡，乃一方安危之机也。且此郡人执守忠节，在险不贰。微善必赏，则为义者劝。善为国者，藏之於(yū)民。以为国家宜垂慰抚，所敛绵绢，皆俾(bǐ)还之。”彧（yù）报曰：“辄白曹公，公文下郡，绵绢悉以还民。”上下欢喜，郡内遂安。
，时入为司空掾(yuàn)属主簿。魏略[lüè]曰：太祖北拒袁绍，时远近无不私遗（yí wèi）笺[jiān]记，通意於(yū)绍者。俨[yǎn]与领阳安太守李通同治，通亦欲遣使。俨[yǎn]为陈绍必败意，通乃止。及绍破走，太祖使人搜阅绍记室，惟不见通书疏，阴知俨[yǎn]必为之计，乃曰：“此必赵伯然也。”臣松之案魏武纪：破绍后，得许下军中人书，皆焚之。若故使人搜阅，知其有无，则非所以安人情也。疑此语为不然。时于禁屯颍阴，乐进屯阳翟[dí] [zhái]，张辽屯长社，诸将任气，多共不协；使俨[yǎn]并参三军，每事训喻，遂相亲睦。太祖征荆(jīng)州，以俨[yǎn]领章陵太守，徙都督[dū]护军，护于禁、张辽、张郃、朱灵、李典、路招、冯楷七军。复为丞相主簿，迁扶风太守。太祖徙出故韩遂、马超等兵五千馀人，使平难将军殷署等督[dū]领，以俨[yǎn]为关中护军，尽统诸军。羌[qiāng]虏(lǔ)数来寇害，俨[yǎn]率署等追到新平，大破之。屯田客吕并自称将军，聚党据陈仓，俨[yǎn]复率署等攻之，贼即破灭。
巧时被书差千二百兵往助汉中守，署督[dū]送之。行者卒与室家别，皆有忧色。署发后一日，俨[yǎn]虑其有变，乃自追至斜谷口，人人慰劳，又深戒署。还宿雍州刺史张既舍。署军复前四十里，兵果叛乱，未知署吉凶。而俨[yǎn]自随步骑百五十人，皆与叛者同部曲，或婚姻，得此问，各惊，被甲持兵，不复自安。俨[yǎn]欲还，既等以为“今本营党已扰[rǎo]乱，一身赴之无益，可须定问”。俨[yǎn]曰：“虽疑本营与叛者同谋，要当闻行者变，乃发之。又有欲善不能自定，宜及犹豫，促抚宁之。且为之元帅，既不能安辑（jí），身受祸难，命也。”遂去。行三十里止，放马息，尽呼所从人，喻以成败，慰励恳切。皆慷慨[kǎi]曰：“死生当随护军，不敢有二。”前到诸营，各召料简诸奸结叛者八百馀人，散在原野，惟取其造谋魁率治之，馀一不问。郡县所收送，皆放遣，乃即相率还降。俨[yǎn]密白：“宜遣将诣大营，请旧兵镇守关中。”太祖遣将军刘柱将二千人，当须到乃发遣，而事露，诸营大骇，不可安喻。俨[yǎn]谓诸将曰：“旧兵既少，东兵未到，是以诸营图为邪谋。若或成变，为难不测。因其狐疑，当令早决。”遂宣言当差留新兵之温厚者千人镇守关中，其馀悉遣东。便见主者，内诸营兵名籍，案累重，立差别之。留者意定，与俨[yǎn]同心。其当去者亦不敢动，俨[yǎn]一日尽遣上道，因使所留千人，分布罗落之。东兵寻至，乃复胁(xié)喻，并徙千人，令相及共东，凡所全致二万馀口。孙盛曰：盛闻为国以礼，民非信不立。周成不弃桐叶之言，晋文不违伐原之誓，故能隆刑措之道，建一匡之功。俨[yǎn]既诈留千人，使效心力，始虽权也。宜以信终。兵威既集，而又逼徙。信义丧矣，何以临民？
赜鹞关羽围征南将军曹仁於(yū)樊。俨[yǎn]以议郎参仁军事南行，（迁）平寇将军徐晃(huǎng huàng)俱前。既到，羽围仁遂坚，馀救兵未到。晃(huǎng huàng)所督[dū]不足解围，而诸将呵责晃(huǎng huàng)促救。俨[yǎn]谓诸将曰：“今贼围素固，水潦犹盛。我徒卒单少，而仁隔绝不得同力，此举適[shì]所以弊内外耳。当今不若前军偪围，遣谍通仁，使知外救，以励将士。计北军不过十日，尚足坚守。然后表里俱发，破贼必矣。如有缓救之戮[lù]，余为诸军当之。”诸将皆喜，便作地道，箭飞书与仁，消息数通，北军亦至，并势大战。羽军既退，舟船犹据沔(miǎn)水，襄[xiāng]阳隔绝不通，而孙权袭取羽辎重，羽闻之，即走南还。仁会诸将议，咸曰：“今因羽危惧，必可追禽也。”俨[yǎn]曰：“权邀羽连兵之难，欲掩制其后，顾羽还救，恐我承其两疲，故顺辞求效，乘衅[xìn]因变，以观利钝耳。今羽已孤迸(bèng)，更宜存之以为权害。若深入追北，权则改虞[yú]於(yū)彼，将生患於(yū)我矣。王必以此为深虑。”仁乃解严。太祖闻羽走，恐诸将追之，果疾敕[chì]仁，如俨[yǎn]所策。
为侍文帝即王位，为侍中。顷之，拜驸马都尉，领河东太守，典农中郎将。黄初三年，赐爵关内侯。孙权寇边，征东大将军曹休统五州军御之，徵[zhǐ] [zhēng]俨[yǎn]为军师。权众退，军还，封宜土亭侯，转为度支中郎将，迁尚书。从征吴，到广陵，复留为征东军师。明帝即位，进封都乡侯，邑六百户，监荆(jīng)州诸军事，假节。会疾，不行，复为尚书，出监豫州诸军事，转大司马军师，入为大司农。齐王即位，以俨[yǎn]监雍、凉诸军事，假节，转征蜀将军，又迁征西将军，都督[dū]雍、凉。正始四年，老疾求还，徵[zhǐ] [zhēng]为骠骑将军，魏略[lüè]曰：旧故四征有官厨财籍，迁转之际，无不因缘。而俨[yǎn]叉手上车，发到霸上，忘持其常所服药。雍州闻之，乃追送杂药材数箱，俨[yǎn]笑曰：“人言语殊不易，我偶(ǒu)问所服药耳，何用是为邪？”遂不取。迁司空。薨[hōng]，谥[shì]曰穆[mù]侯。子亭嗣。初，俨[yǎn]与同郡辛毗(pí)、陈群、杜袭并知名，号曰辛、陈、杜、赵云。
踩艘裴(péi)潜字文行，河东闻喜人也。魏略[lüè]曰：潜世为著[zhù]姓。父茂，仕灵帝时，历县令、郡守、尚书。建安初，以奉使率导关中诸将讨李傕有功，封列侯。潜少不脩细行，由此为父所不礼。避乱荆(jīng)州，刘表待以宾礼。潜私谓所亲王粲(càn)、司马芝曰：“刘牧非霸王之才，乃欲西伯自处，其败无日矣。”遂南適[shì]长沙。太祖定荆(jīng)州，以潜参丞相军事，出历三县令，入为仓曹属。太祖问潜曰：“卿[qīng]前与刘备俱在荆(jīng)州，卿[qīng]以备才略[lüè]何如？”潜曰：“使居中国，能乱人而不能为治也。若乘间守险，足以为一方主。”
谕柰时代郡大乱，以潜为代郡太守。乌丸王及其大人，凡三人，各自称单于，专制郡事。前太守莫能治正，太祖欲授潜精兵以镇讨之。潜辞曰：“代郡户口殷众，士马控弦，动有万数。单于自知放横日久，内不自安。今多将兵往，必惧而拒境，少将则不见惮[dàn] [dá]。宜以计谋图之，不可以兵威迫也。”遂单车之郡。单于惊喜。潜抚之以静。单于以下脱帽稽(jī qǐ)颡，悉还前后所掠妇女、器械、财物。潜案诛郡中大吏与单于为表里者郝温、郭端等十馀人，北边大震，百姓归心。在代三年，还为丞相理曹掾(yuàn)，太祖褒[bǎo] [bāo]称治代之功，潜曰：“潜於(yū)百姓虽宽，於(yū)诸胡为峻。今计者必以潜为理过严，而事加宽惠；彼素骄恣，过宽必弛，既弛又将摄[shè] [niè]之以法，此讼争所由生也。以势料之，代必复叛。”于(yū)是太祖深悔还潜之速。后数十日，三单于反问至，乃遣鄢(yān)陵侯彰为骁[xiāo]骑将军征之。
渚[zhǔ]潜出为沛国相，迁兖[yǎn]州刺史。太祖次摩[mó][mā]陂，叹其军陈齐整，特加赏赐。文帝践阼，入为散骑常侍。出为魏郡、颍川典农中郎将，奏通贡举，比之郡国，由是农官进仕路泰。迁荆(jīng)州刺史，赐爵关内侯。明帝即位，入为尚书。出为河南尹，转太尉军师、大司农，封清阳亭侯，邑二百户。入为尚书令，奏正分职，料简名实，出事使断官府者百五十馀条。丧父去官，拜光禄大夫。正始五年薨[hōng]，追赠太常，谥[shì]曰贞侯。魏略[lüè]曰：时远近皆云当为公，会病亡。始潜自感所生微贱，无舅氏，又为父所不礼，即折节仕进，虽多所更历，清省恪[kè]然。每之官，不将妻子。妻子贫乏，织藜(lí)芘以自供。又潜为兖[yǎn]州时，尝作一胡床，及其去也，留以挂柱。又以父在京师，出入薄[B125]车；群弟之田庐，常步行；家人小大或并日而食；其家教上下相奉，事有似於(yū)石奋。其履[lǚ]检校度，自魏兴少能及者。潜为人材博，有雅（要）容，然但如此而已，终无所推进，故世归其絜而不宗其馀。子秀嗣。遗（yí wèi）令俭葬，墓中惟置一坐，瓦器数枚，其馀一无所设。秀，咸熙中为尚书仆[pū] [pú]射。文章叙录曰：秀字季彦。弘通博济，八岁能属文，遂知名。大将军曹爽辟(bì pì)。丧父服终，推财与兄弟。年二十五，迁黄门侍郎。爽诛，以故吏免。迁卫国相，累迁散骑常侍、尚书仆[pū] [pú]射令、光禄大夫。咸熙中，晋文王始建五等，命秀典为制度，封广川侯。晋室受禅[shàn]，进左光禄大夫，改封钜鹿公，迁司空。著[zhù]易及乐论，又画地域图十八篇，传行於(yū)世。盟会图及典治官制皆未成。年四十八，泰始七年薨[hōng]，谥[shì]元公，配食宗庙。少子頠，字逸民，袭封。荀绰(chuò chāo)冀州记曰：頠为人弘雅有远识，博学稽(jī qǐ)古，履[lǚ]行高整，自少知名。历位太子中庶(shù zhù)子、侍中尚书。元康末，为尚书左仆[pū] [pú]射。赵王伦以其望重，畏而恶之，知其不与贾[jiǎ] [gǔ] [jià]氏同心，犹被枉[wǎng]害。臣松之案陆机惠帝起居注称“頠雅有远量，当朝名士也”，又曰“民之望也”。頠理具渊博，赡(shàn)於(yū)论难，著[zhù]崇[chóng]有、贵无二论，以矫虚诞[dàn]之弊，文辞精富，为世名论。子嵩[sōng]，字道文。荀绰(chuò chāo)称嵩[sōng]有父祖风。为中书郎，早卒。頠从父弟邈（miǎo），字景声，有隽(jùn juàn)才，为太傅司马越从事中郎，假节监中外营诸军事。潜少弟徽，字文季，冀州刺史。有高才远度，善言玄妙。事见荀粲(càn)、傅嘏[gǔ] [jiǎ]、王弼[bì]、管辂[lù]诸传。徽长子黎，字伯宗，一名演，游击将军。次康，字仲豫，太子左卫率。次楷，字叔则，侍中中书令、光禄大夫、开府。次绰(chuò chāo)，字季舒，黄门侍郎，早卒，追赠长水校尉。康、楷、绰(chuò chāo)皆为名士，而楷才望最重。晋诸公赞曰：康有弘量，绰(chuò chāo)以明达为称，楷少与琅邪王戎俱为掾(yuàn)发名，钟会致之大将军司马文王曰：“裴(péi)楷清通，王戎简要。”文王即辟(bì pì)为掾(yuàn)，进历显位。谢鲲为乐广传，称楷隽(jùn juàn)朗有识具，当时独步。黎子苞[bāo]，秦州刺史。康子纯，黄门侍郎。次盾，徐州刺史。次郃，有器望。晋元帝为安东将军，郃为长史，侍中王旷与司马越书曰：“裴(péi)郃在此，虽不治事，然识量弘淹，此下人士大敬附之。”次廓，中垒将军。楷子瓒[zàn]，中书郎。次宪，豫州刺史。绰(chuò chāo)子遐[xiá]，太傅主簿。瓒[zàn]、遐[xiá]并有盛名，早卒。晋诸公赞称宪有清识。魏略[lüè]列传以徐福、严幹、李义、张既、游楚、梁习、赵俨[yǎn]、裴(péi)潜、韩宣、黄朗十人共卷，其既、习、俨[yǎn]、潜四人自有传，徐福事在诸葛(gé gě)亮传，游楚事在张既传。馀韩等四人载之於(yū)后。严幹字公仲，李义字孝懿（yì），皆冯翊(yì)东县人也。冯翊(yì)东县旧无冠族，故二人并单家，其器性皆重厚。当中平末，同年二十馀，幹好击剑，义好办护丧事。冯翊(yì)甲族桓(huán)、田、吉、郭及故侍中郑文信等，颇以其各有器实，共纪识之。会三辅乱，人多流宕[dàng]，而幹、义不去，与诸知故相浮沈，采樵自活。逮[dài] [dǎi]建安初，关中始开。诏分冯翊(yì)西数县为左内史郡，治高陵；以东数县为本郡，治临晋。义於(yū)县分当西属，义谓幹曰：“西县兒曹，不可与争坐席，今当共作方床耳。”遂相附结，皆仕东郡为右职。司隶辟(bì pì)幹，不至。岁终，郡举幹孝廉，义上计掾(yuàn)。义留京师，为平陵令，迁冗（rǒng）从仆[pū] [pú]射，遂历显职。逮[dài] [dǎi]魏封十郡，请义以为军祭酒，又为魏尚书左仆[pū] [pú]射。及文帝即位，拜谏议大夫、执金吾卫尉，卒官。义子丰，字宣国，见夏侯玄传。幹以孝廉拜蒲[pú]阪[bǎn]令，病，去官。复举至孝，为公车司马令。为州所请，诏拜议郎，还参州事。会以建策捕高幹，又追录前讨郭援(yuán)功，封武乡侯，迁弘农太守。及马超反，幹郡近超，民人分散。超破，为汉阳太守。迁益州刺史，以道不通，黄初中，转为五官中郎将。明帝时，迁永安太仆[pū] [pú]，数岁卒。始李义以直道推诚於(yū)人，故于时陈群等与之齐好。虽无他材力，而终仕进不顿踬。幹从破乱之后，更折节学问，特善春秋公羊。司隶钟繇[yáo] [yóu] [zhòu]不好公羊而好左氏，谓左氏为太官，而谓公羊为卖饼家，故数与幹共辩析长短。繇[yáo] [yóu] [zhòu]为人机捷，善持论，而幹讷口，临时屈无以应。繇[yáo] [yóu] [zhòu]谓幹曰：“公羊高竟为左丘明服矣。”幹曰：“直故吏为明使君服耳，公羊未肯也。”韩宣字景然，勃海人也。为人短小。建安中，丞相召署军谋掾(yuàn)，冗（rǒng）散在邺[yè]。尝於(yū)邺[yè]出入宫，於(yū)东掖门内与临菑[zī] [zì] [zāi]侯植相遇。时天新雨，地有泥潦。宣欲避之，阂[hé]潦不得去。乃以扇自障，住於(yū)道边。植嫌宣既不去，又不为礼，乃驻车，使其常从问宣何官？宣云：“丞相军谋掾(yuàn)也。”植又问曰：“应得唐突列侯否？”宣曰：“春秋之义，王人虽微，列于诸侯之上，未闻宰士而为下士诸侯礼也。”植又曰：“即如所言，为人父吏，见其子应有礼否？”宣又曰：“於(yū)礼，臣、子一例也，而宣年又长。”植知其枝柱难穷，乃释去，具为太子言，以为辩。黄初中，为尚书郎，尝以职事当受罚於(yū)殿前，已缚，束杖未行。文帝辇（niǎn）过，问：“此为谁？”左右对曰：“尚书郎勃海韩宣也。”帝追念前临菑[zī] [zì] [zāi]侯所说，乃寤[wù]曰：“是子建所道韩宣邪！”特原之，遂解其缚。时天大寒，宣前以当受杖，豫脱袴，缠裈面缚；及其原，裈腰不下，乃趋而去。帝目而送之，笑曰：“此家有瞻(zhān)谛[dì]之士也。”后出为清河、东郡太守。明帝时，为尚书大鸿胪，数岁卒。宣前后当官，在能否之间，然善以己恕(shù)人。始南阳韩暨以宿德在宣前为大鸿胪，暨为人贤，及宣在后亦称职，故鸿胪中为之语曰：“大鸿胪，小鸿胪，前后治行曷[hé]相如。”案本志，宣名都不见，惟魏略[lüè]有此传，而世语列於(yū)名臣之流。黄朗字文达，沛郡人也。为人弘通有性实。父为本县卒，朗感其如此，抗志游学，由是为方国及其郡士大夫所礼异。特与东平右姓王惠阳为硕交，惠阳亲拜朗母於(yū)床下。朗始仕黄初中，为长吏，迁长安令，会丧母不赴，复为魏令，迁襄[xiāng]城典农中郎将、涿郡太守。以明帝时疾病卒。始朗为君长，自以父故，常忌不呼铃下伍伯，而呼其姓字，至於(yū)忿怒，亦终不言。朗既仕至二千石，而惠阳亦历长安令、酒泉太守。故时人谓惠阳外似粗疏而内坚密，能不顾朗之本末，事朗母如己母，为通度也。鱼豢曰：世称君子之德其犹龙乎，盖以其善变也。昔长安巿侩有刘仲始者，一为巿吏所辱，乃感激，蹋其尺折之，遂行学问，经门行脩，流名海内。后以有道徵[zhǐ] [zhēng]，不肯就，众人归其高。余以为前世偶(ǒu)有此耳，而今徐、严复参之，若皆非似龙之志也，其何能至於(yū)此哉？李推至道，张工度主，韩见识异，黄能拔萃，各著[zhù]根於(yū)石上，而垂阴乎千里，亦未为易也。游翁慷慨[kǎi]，展布腹心，全躯保郡，见延帝王，又放陆生，优游宴戏，亦一实也。梁、赵及裴(péi)，虽张、杨不足，至於(yū)检己，老而益明，亦难能也。
义，评曰：和洽清和幹理，常林素业纯固，杨俊人伦行义，杜袭温粹识统，赵俨[yǎn]刚毅有度，裴(péi)潜平恒贞幹，皆一世之美士也。至林能不系心於(yū)三司，以大夫告老，美矣哉！
